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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當人們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首先要明白問者期待的是哪壹種答案。當有人問妳“先有美國還是先有英國”時，壹句簡單的“先有英國”就行了，最多再加上幾句對歷史的解釋。很顯然，雞與蛋的問題要求的不是這類答案，無論妳回答的是雞還是蛋，壹定都離真正被期待的答案很遠，不然的話，文章的開頭十幾個字就夠了。因為這裏問者早已預先認為無論哪個直截了當的回答都似乎同樣有道理，或同樣缺乏道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發問，如果不是早就斷定這個問題沒有答案而故意刁難的話，就是想知道到底哪種答案更有道理，要妳幫他解開心中的疑團。所以，這裏要妳說清的是“為什麽先有雞”或是“為什麽先有蛋”，而不是直截了當的“先有雞”或“先有蛋”。那麽我們要如何回答這裏的“為什麽”呢？
首先，我們要把問題本身可能隱藏的歧義加以澄清。“雞”可以指所有的雞，也可以指某只確定的雞，“蛋”可以指所有的蛋，也可以指某只確定的蛋。如果問題中的“雞”是指所有的雞，“蛋”是所有的蛋，顯然我們是找不到答案的，因為有些雞先於有些蛋，另壹些雞後於另壹些蛋。如果問題中的“雞”和“蛋”指的是某個確定的“雞”和某個確定的“蛋”，那麽哪個在先哪個在後就不能單靠思維推理得知，而是要求我們進行實證性的調查研究，看看究竟哪天的什麽時間哪只雞被孵出來的，而哪個蛋是哪天下出來的。如果妳認為在蛋殼裏邊雞已存在，在母雞的身體裏蛋也已存在，問題會復雜些，但原則上，這樣的問題只能個案處理，我們不可能給出壹個普遍的哪個在先的答案。
其實，上面的都是題外話。我們稍作思考，就會知道問題中的“雞”和“蛋”，是指“第壹只雞”和“第壹個雞蛋”。所以，問題的較為完整的表述是：“先有第壹只雞還是先有第壹個雞蛋？如果有答案，那麽答案的依據是什麽？” 現在，壹個“先”字的含義決定了整個問題的性質，如果它指的是時間上的先後，就屬於事實問題，如果指的是邏輯上的先後，就屬於概念問題。比如說，妳問我先有汽車還是先有汽車輪，我的回答是事實上先有汽車輪後有汽車，因為在時間順序上，不先做好汽車輪子，完整的汽車就做不出來。但是在概念上，先有汽車，後有汽車輪子。因為在邏輯上只有先理解了什麽是汽車，才能理解什麽叫汽車輪子。那麽在雞與蛋的問題中，我們問的是事實問題還是概念問題呢？
如果把它理解成事實問題，那麽只要妳設想自己的壽命很長，從既無雞蛋又無雞的遠古活到今天，且記憶力沒有問題，壹直不斷地觀察有關的過程，似乎妳就能明白無誤地回答這個問題了,可不是嗎？其實呢，問題要復雜得多，我們稍微仔細推敲壹下，就會發現這種思路問題多多。雞和雞蛋從無到有的過程，無非有兩種可能。壹種可能是像進化論所說的那樣，動物從低級生物演變而來，這樣的演變可以是緩慢漸進的，或者是突變的。第二種可能，就是直接創生的，也即在第壹個雞或第壹個雞蛋出現之前，沒有導致其出現的從非生物狀態而來的中間狀態。
先討論進化的漸進過程，看看情形如何。因為是漸進，過程中任何壹天和與其相鄰的另壹天之間不會讓妳看到任何物種進化的明顯跡象。這樣的話，妳的壽命再長，從遠古無雞無蛋時期活到現在，妳就能知道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嗎？那可不壹定。想想看，由於在沒有雞和雞蛋的時候妳還沒有機會形成何為雞何為雞蛋的概念。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妳壹刻不停地觀察進化的整個過程，妳都沒有可能在某壹天的某壹時刻猛然斷定第壹只雞或第壹只雞蛋出現了，所以這條現場斷定的思路是行不通的。那麽，我們可以換壹種想法。按照今日我們對雞和雞蛋的定義或壹組斷定什麽是雞什麽是雞蛋的充要條件，設想壹下進化過程中當時是雞蛋先出現還是雞先出現。其實，只有這樣的思路，才可能有某種可行性，因為當時不存在給雞蛋下的定義，定義只能取今日的。也就是說，我們要用今日的概念理解過去的事情。那麽，我們今日要如何給雞蛋和雞下定義、或采用何種判別標準才最自然合理呢？定義可能比較復雜，但雞蛋壹定是要在雞的身體中長成的。今日，如果壹個母雞下出壹個其他方面都像雞蛋但沒有蛋黃的東西，我們仍可以將其稱作雞蛋，但是如果某個科學家在實驗室造出壹個與雞蛋不可分別的東西，我們也可以拒絕稱其為雞蛋。如此看來，按照這種自然的定義，沒有雞就沒有雞蛋。對比之下，雞是如何定義的？判定壹個東西是不是雞，是否必然要看它是否從雞蛋中孵化出來？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有人在實驗室裏用某種遺傳工程技術繞過蛋的階段培養出壹只各方面都與壹般的雞不可分別的東西，我們沒有理由拒絕把它稱為雞。其實這裏已把事實問題暫時轉換成概念問題了：在概念上是先有雞後有雞蛋。
概念澄清後，我們還是回到事實問題上來，繼續討論進化過程中的情形。這裏，我們可以試圖采取壹種不符合原則、但也可以從某種角度理解的用詞方法。按照這種方法，只要世界上出現了壹個與我們今日的雞蛋在物理上不可分別的東西，不管它是如何產生的，我們都稱之為雞蛋。也就是說，我們用今日對雞蛋物理性能的內涵描述，去指稱雞蛋概念產生之前的相符的對象，從而“雞蛋”可以指稱不是雞下的蛋。這樣的話，是先有雞還是先有雞蛋呢？
假設經過漫長的進化過程，在第壹只雞出現以前，第壹個在物理上與現在的雞蛋相同的東西出現了，我們現在就把它稱作“雞蛋”。進壹步假設這只雞蛋是受精雞蛋（有點奇怪，但如沒受精這第壹只雞蛋也就永遠不會變成雞了），於是，這只雞蛋在適當的溫度等客觀條件下就很快變成了小雞：這哪是什麽進化呀，這完全是奇跡！因為雞蛋與雞在物理上幾乎沒有什麽特別的相似之處，前者只是承載著後者從無到有的發展過程的控制程序再攜帶著必要的營養物質，把這樣的先有控制程序後有物理過程的序列理解成自然進化的壹個環節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如果在進化過程中首先成型的是雞，而雞經過自然選擇慢慢進化成能把自己的機體信息經產卵的方式傳給後代，倒是不那麽費解了。這樣，雞也就在事實上先於雞蛋。
現在再考慮進化過程中發生突變的情形，那就是，很久以前某只鳥（或任何其他會下蛋的東西）下了壹個基因發生了突變的蛋，孵出來後，有了第壹只雞。這樣的話，那個發生了基因突變的蛋能不能被稱為先於第壹只雞的第壹個雞蛋呢？從語言的使用看，把那叫做第壹顆雞蛋也許有可以接受的理由，從而我們似乎可以想象雞蛋先於雞的情形。但是，這樣壹來，問題的實質卻被掩蓋了。如果我們采取這樣的概念使用方式，壹開始的問題，就應該是“先有鳥，還是先有鳥蛋”之類的了。人們對“雞”並沒有特殊的興趣，而是對產蛋動物與這種動物的先後關系感興趣。這裏用“雞”這個詞，只是說起來更方便而已。所以，接受這種遺傳突變的可能性，並不影響我們剛才得到的結論的實質，只是把“雞”換成其他的什麽東西就是了，如果說的是鳥，那麽答案就變成：“先有第壹只鳥，後有第壹個鳥蛋”。
現在我們再思考非進化的創生的可能性。不管創造的力量是源於上帝還是其他我們不知道的什麽東西，事情都要簡單得多。雞蛋有兩種，受精的和沒有受精的。要先創蛋，這個蛋就必須是在沒有公雞參與的情況下達到受精的狀態，而且由於蛋造出來時沒有母雞，還要創造適宜的條件將蛋孵化。接著，還要重復整個過程，造出第二個受精狀態的雞蛋，孵出壹只異性的雞。然後，讓造出的兩只雞交配，母雞下蛋孵小雞，才能讓繁殖的循環過程開始並繼續下去。這樣的創造過程，雖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顯然是笨拙混亂、事倍工半的。但是，如果先造雞就是事半工倍了。壹開始就造兩只雞，壹只公雞壹只母雞，創造即告完成。它們交配後下蛋再孵出小雞，循環往復樂此不疲… … 這兩個創造過程，到底哪個是實際上發生過的，靠單純的推理是得不出結論的。但是，很顯然，第二個過程，即造了雞再讓雞生蛋育子，要合乎情理得多。不過，無論是第壹還是第二個過程為實際發生的過程，我們都可以最後堅持先有雞後有雞蛋的說法。這是因為，如上所述，我們今日定義中的雞蛋不是能孵出雞的蛋，而是雞下的（至少是雞體內產生的）包括沒受精的因而孵不出雞的蛋，也就是說，不能孵出雞的雞蛋還是雞蛋，而不由母雞體內產生的東西不管與雞蛋多麽相似，我們還是有理由堅持不把它叫做雞蛋。就是上帝先造出像雞蛋那樣的東西，我們也不必把它稱作雞蛋。這樣的話，還是先有雞，後有雞蛋。
所以，說到底，這主要還是壹個概念問題，其次才涉及到事實問題。在概念上，先有雞，後有雞蛋；在事實上，如果我們允許在概念上做些松動而有了繼續討論的余地，也是先有雞後有雞蛋比反過來的情形要合理得多。所以，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認為：先有雞，後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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