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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書桌前已漸漸有種豐收的喜悅,從大一開始,除了寥寥幾本學長傳下來的教科書外,書
架上其實是空蕩一片的,這幾年來跑遍了台北市各大書局,只要是喜歡的作者,就會盡力收集
他們所有的著作,其實作家是個蠻可憐的行業,有人窮其一生擠下的幾滴精華,很容易在短短
的一個下午就被一個人徹底閱盡,一個下午能懂得一個人的一生,能避免重蹈遺憾的覆轍,能
及時珍惜還存在卻被忽略的東西,這筆生意怎麼都划算,所以我愛買書,也愛讀書,這幾年下
來竟驚喜地發現,書架上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不論實用與否,沒有名作劣品之分,每
一本書我總仔細地標注好購買地點,日期,再慎重地蓋上自己的印章,有時候會隨筆寫下一些
讀後感,或記下一些與此書不相關的訊息,如「今天下雨了,心情也濕濕的。」,「再不翹課,
我會死,被枯燥壓死!」,我了解到每一本書不只有知識上的價值,也是串聯我年少光陰的扉
冊,有的書很髒,沾上了茶漬或咖啡,渲染成土黃的一片地圖形狀,但在我眼中卻是可喜的,那
彷彿記錄了我的生活,一本本的書開始有了生命,彷彿跟我構成了某種程度的聯繫,所以要拿
一本嶄新的書換我同樣一本沾滿指痕,註記,茶漬的舊書,無論如何,我是不願意的。
但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轉眼間我從那個捧讀"七年之愛"的高中生,變成跟作者有相同命
運的實習醫生,由於要搬到台中榮總,書便成了我一個負擔,我曾想要將它們全部一塊帶走,
但我明白有些書只是有感情,但是不會再去翻了,但全丟了可惜,只有任憑學弟妹誰喜歡就拿
走,一本兩本,我像個狠心的母親一個個把孩子送了出去,包裝較精美的,價錢較貴的,很容易
被一搶而空,剩下一些舊的,被寫上文字的,較髒的,難懂的便乏人問津了,我於是在網上貼了
大大的"書賤賣,10元一本",很多人來問,來看,但我知道他們都不是真心喜歡這些書,只是因
為便宜罷了,有一個學弟論斤賣似的抱了一疊哲學走,我好奇問他你真喜歡這些書?他回答說
並不喜歡,因為便宜,買回去擺著好看,我笑了笑目送他走了,握著手中輕輕的十來個銅板,我
突然感到那些書好重好重呢,一想到它們即將不再被翻開,即將沾滿塵灰,我忍不住追了出去
,把錢塞回他手中說:「對不起,我不賣了。」,留下一臉錯愕的他。
回到寢室後,我懷著贖罪的心情一一刪去"書賤賣"的字樣,我決定找個會疼惜它們的人,如
嫁女兒般送給那個人,很幸運的我找到了一個跟我一樣愛書的人,把它們全送了出去,我的書
架又回到大一的時候,除了更多的教科書外,是一片寂寞的空蕩。
不可惜嗎?當然可惜,但許多事物都不是擁有它才叫珍惜,而是發揮它更多的用處,書送出
去了,我開始去生活,有什麼樣波瀾壯闊的情思,就讓我親身去體會,用我的四肢百骸來記錄
一切,我相信送出書本後,生活的本質上一定有某種超拔痛苦的深刻價值在,我要去尋找。
當歡顏笑語模糊了,年少的歌聲成了難辨的回音,我想知道什麼會留下?
當人情已世故,心情已重繭麻木,我想知道什麼會讓人值得回憶?
只是一兩句話吧?
在年輕時我們說過一兩句真誠的話,把天地都驚動了!
我送走了我的書,但我不難過,因為那一兩句話已經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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