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li
   
 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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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出口
回到十坪大的小套房，我用棉被悶著頭猛哭，怕自己吵醒熟睡中的室友。
其實我根本不認識她們。雖然同住一年多，但除了知道她們是對姓張的姊妹，其他什麼都不清楚。
我對人類的冷漠從這裡可以得到印證。
我想她們一定覺得我很亂，每天都搞到清晨才回家。
我哭了很久，到最後終於再也哭不出來，悲哀已經榨乾所有眼淚。
我想念陳光，這樣的夜晚我不能一個人過。
不能。Can't。
拿出手機，楞了楞。
呼吸變得很急速，我想大叫尖叫狂叫。
陳光不但沒告訴我他的名字，他連電話都忘了給我！
我無助的看著床邊那具電話，現在它的存在不但多餘，更讓我痛斥自己的愚蠢。
掙扎了很久，決定放棄電話先去浴室洗冷水澡。
我愈來愈覺得，宗教式狂熱的愛情是不會存在我的世界裡的。
我的感情太冷，沒有人可以在我心裡永遠燃燒。
我想我和黑橘一樣瘋了，居然在冬天洗冷水澡。
有些人痛苦時喜歡尋歡作樂，而我則是那種在痛苦時會想辦法讓自己更痛苦的人。
不斷的痛苦可以讓自己對痛苦麻痺，一個痛苦可以掩蓋另一個痛苦。
當我光溜的身體感受冷水帶來的刺痛時，內心彷彿漸漸淡忘黑橘和陳光。
冰冷的自來水從蓮蓬頭不斷射出，像針似的打在身上。
我不停的發抖，雙手握著拳頭，雙眼緊閉，想像自己正在消失。
我進入一種幻想。幻想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
那麼，我又是誰呢？
我是愛與不愛、幸與不幸、自己與非自己的鐘擺。
蕩來蕩去，不曾有個固定的存在。
從浴室打著哆嗦靠近窗口，微微亮的晨光打在身上，彷彿陳光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幸福的前兆。我告訴自己。然後氣喘喘的跑了出去。
陳光。就站在大門外。我先是楞了楞，然後眼淚突然奔流不停的爬滿全臉。
他抱著我問怎麼了，我只是一直搖頭不停的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陳光說他回到家睡不著覺，這才發現竟然沒有我的電話。
他說，誰叫我的美太任性，讓他除了看著我其他什麼都給忘了。
我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哭的亂七八糟，我想我一定把自己哭的很醜，我想讓自己不要哭，可是我整個身體整個人都亂了，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說SARA妳不要哭了，可是眼淚還是不斷從眼睛裡噗嚕噗嚕冒出來。
我想，我終於找到讓自己失控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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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百渝和一男一女在快打烊前一齊走進『冰糖』。
我不認識那一男一女。他們選了最角落那張桌子坐下。百渝的座位背對著我，姿勢很優雅，表情很模糊。那一男一女坐在對面，像對情侶。女人一臉很天真的笑容，男人則是一臉愧疚。
半小時後男人女人都走了，留下百渝一個人。我站在吧台裡，一個人。
整間店是空的，除了我和百渝。我們誰也沒出聲，那感覺就好像自己和對方不存在。
不過我不喜歡不存在，我喜歡存在的那種紮實感。
我把水龍頭打開。聽著自來水打著水槽淅瀝嘩啦的聲音，聽著世界的存在。
「今天晚上陪我回家好不好？」靜默半世紀後，百渝開口說話了。
「怎麼？心情不好？」
「嗯。心情不太好。不過...好像也蠻好。」
說的很矛盾。
「他是我以前那個男友。」百渝準備開始解說我不懂的一切。
「他來幹嘛？」我對他的敵意很明顯。
「他...來面對他生命中的惡夢！」百渝說話時的表情究竟是笑是苦我分辨不出。
「惡夢？」
前陣子做過的惡夢太多，對這兩個字反胃到極點。
「沒錯，惡、夢。我就是他的惡夢。因為他一直擺脫不掉曾經傷害過我的罪惡，這成了他七年多來的夢魘。他女朋友勸他來面對我，她說很多事其實只要面對就沒事了。」
「只要面對就沒事了？」
我像隻九官鳥一直重覆她說過的話。
「是這樣吧。當他擺脫掉他的夢魘同時，我好像也擺脫掉我的。我想我們這些年彼此都被過去抓著。不，應該是說我們兩個都抓著過去不放，誰也沒法接著過正常生活。」
我突然覺得『過去』這東西像優酪乳，明明是酸臭的，大家卻搶著喝它。
「最好笑的是，他也去改名字。他的本名叫陳復仁，他說如果這名字一天不改，他就會想到自己『曾經負了別人』。」
百渝開始真正笑了，不是笑中藏苦的那種笑。
「那新身份叫什麼？」
當我說到『新身份』三個字時，我想到林家萱。我覺得自己該去找她。
「陳賦。賦予的賦。他說以前只想從別人那兒得到什麼，現在他希望自己懂得給予。『賦』這個字有給予的意思。」
我相信百渝和那個叫陳賦的終於分道揚鑣，誰也不會再牽制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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