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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旅途上的口腔共鸣
我惊讶的看着老爸泡制的独家零食,
尝了一口那奇异的甜热滋味,
忽然有一种时光的错觉,
仿佛从父亲的童年底飘过来一阵记忆之风,
风里透着从太白粉到柑仔糖到王子面…
青春的滋味。





总是在一阵急促刺耳的喇叭声之后,惊魂甫定,我才深深地怀念起那弥漫着甜味与胡椒味的被骑载的安稳时光。

一个星期总有几天的时间,我会开着我的复古小车出门,从家居的乡村到繁华的市中心,或者看一场电影,或者逛逛书店唱片行,或者和朋友们聚餐午茶。以往的一小时车程,自从有了连接的高速公路之后,时程不仅缩短了一半,我也很乐于享受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狂奔快感。一个人开车,所能注视的风景其实不多,尤其在高速公路上,你必须专心注视前方路况和安全车距,因为快速,再怎么惊艳的风景似乎也只能无情翻阅。

但我还是不死心的,总要贪恋着多看一些。

或许是一朵飘浮在远方山尖的云,和瓦蓝天空搭配演出的印象派画风;或许是蜿蜒的街灯从高处下坡俯瞰,像一条流动的星河闪耀;或许是黄昏的西部沿海,一大片闪着金黄光芒的浅滩与粼粼波光;或许是一弯斜挂在天顶的月,趁着夜色未明吐露芬芳。

(啊,我是多么幸运地可以看见这些美丽的风景啊…)叭~~~~(好景不长)总在我陶醉私心风景的同时(往往只是三秒钟的沉醉而已)我立刻会被一声急促的疯狂喇叭给吓醒(唉,好景不再)。
当我又因为贪看一朵远方的云,而差点与隔壁车道急驶而来的后方来车擦撞时,我总是深深怀念起与父亲同车,被安稳骑载的时光;那总是透着柑仔糖的香味和王子面奔驰的零嘴时光。

我特别喜欢在出发去某个地方的车上吃零食,有点坚持但不偏执。就像有人喜欢看电视时吃鳕鱼香丝,看电影时吃爆米花一样。如果说零食是一种陪伴度过时光的消遣食品,那么对我而言,零食就是我旅途的必备用品。

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小学时春季旅游的前一天,我们一定会在背包里放上一包乖乖或者虾味先,要不然也一定有青箭口香糖或者森永牛奶糖,更讲究一点的,可能还会有邻近某家面包店那种专门为小朋友准备的小小点心盒,里面装满了各式三明治或者蛋糕,都是小巧的很可爱的尺寸,很适合当时我们小小的嘴与心灵。而我偏爱的两样零食就是柑仔糖和王子面。

最早的时候,我家的交通工具只有一台红色的五十CC伟士牌摩托车,虽然车小但志气不小,功能也不少。每天早上我爸骑着它载我跟我弟去上学,总是我弟站在前方,我坐在后方,他拥有一片仿佛巡视一切的视野,我拥有一个厚实的背膛。而我最喜欢的被骑载的时刻,是每个月总有几次的周末夜晚,我爸会带着我们全家,骑着这台小车,从木栅到景美的电影院看一场正在热映中的电影,然后看完再去吃一碗景美夜市里的美味豆花。

印象中常常是许不了的无厘头搞笑和成龙洪金宝元彪的武打动作,总是笑哈哈的喜剧,现在回想起来早已不记得什么剧情了,却始终无法忘怀摩托车上夹坐在我爸妈之间的那种「前胸贴后背」亲密而欢快的感觉,可以享受风,享受速度,放松自己的躯体,被温暖而舒服的偎靠着。出发上车前,我总不忘喂给自己一颗柑仔糖,想来我这贪恋享乐的本性,在童年时已被无意识的口腹之欲给牵制着。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当时侧着脸伏坐在我爸背上和我妈胸前的幸福夹心饼干我是否是微笑着的?但我想我的味觉已经先预知了这种幸福的享味吧,含着柑仔糖甜甜入味也入位,恐怕连风的气息都带着柑仔糖的甜香呢。

这开启了我在流动的车程中喜欢吃食的关键糖果,同时也主宰了我对颜色的喜好。

我喜欢画画,而最早教会我认识色彩的就是柑仔糖。

柑仔糖其实是一种很普通的糖果,尝起来的甜味也很一般,没有等级和口味之分,他的分别只在于颜色的不同。然而我喜欢的正是它的普通与一般,还有那令我着迷的颜色。红色、橙色、黄色、绿色。裹着一层粗粒砂糖的粉嫩色系,排列在一起是一道渐层,交杂在玻璃瓶里是一罐缤纷。小时候经过杂货店我总是渴望买下一整罐的柑仔糖抱回家,一种颜色一种颜色的随意挑着吃,但是小孩子总是贫穷的,每次进去杂货店我最多也只能买四颗,而且更令人泄气的是老板娘通常都不准我们挑颜色;小时候的我也曾经央求过爸妈让我多买几颗存放起来,可是我发现每次存放着舍不得吃用纸袋或是卫生纸包起来的柑仔糖,最后不是融化湿糊了就是招惹来一大群的蚂蚁,那景象实在太吓人,从此我再也不敢奢求多买几颗了。

后来也许是我热爱柑仔糖的诚意感动了我爸,他突发奇想地将家里吃完的面筋空罐,泡在热水里撕除标签洗刷干净,然后带着我到杂货店里,为我在小罐子里装满了各种颜色的柑仔糖。我傻傻地望着那一罐专属于我的缤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眼前的这罐SIZE小了杂货店里的那罐好几号,但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很满足啦。于是我可以尽情地赏玩着我手中缤纷的小罐子,仔细地品尝每一种颜色甜甜的味道,然后试着在画纸上调出和柑仔糖一样的颜色,甚至找到了一种用油蜡笔涂抹的方法,可以在水彩上表现出柑仔糖那层粗粒糖衣的质感。那时我是学校的美术代表队,我不擅长素描与写生,却对色彩表现有着敏锐的感觉,我喜欢玩色彩的游戏,喜欢尝试颜色与颜色之间相混的变化,我不喜欢单一呆板的大块颜色,我喜欢那种独特的混杂的经由偶然而生成的颜色,像是普鲁士蓝中黑的成分,像是婴儿蓝中白的成分,像是颓废紫中红的成分。小小的一颗糖果竟意外地启发了我对色彩的执迷。

柑仔糖不仅缤纷了我单调乏味的童稚时光,也让我得以在流动的速度中还享有偷渡赏味的零嘴时光。

后来我爸买了一台二手跑车,我们家的周末旅游路线从景美的电影夜市开始扩展版图,延伸到岛的北边或者更远的东北角海岸。我和我弟的零嘴时光也因此有了更宽裕的空间与时间可以挥霍了。

然后发现:总是去看海,总是王子面。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长大以后,整理起小时候全家出游的照片,我和弟弟曾经问过老爸:「为什么那么喜欢带我们去海边啊?」

老爸想了想,说不出什么答案,反而不怀好意地问说:「那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王子面啊?」

是啊,总是去海边的路上,总是王子面。一坐上车,我跟弟弟就人手一包王子面,仿佛是一场仪式:撕开包装,倒入胡椒调味包,挤压再挤压,然后束紧袋口,摇一摇,打开,扑鼻的胡椒味,一把一把抓食,ㄎㄠㄎㄠ声从齿间传来,整个口腔的共鸣。磨碎与沾黏,青春海边的王子面。然后满嘴胡椒的蒜精味,会继续陪着我们在海边的浪花中打滚。

老爸老妈其实不喜欢我们吃王子面,却也纵容着我们在出游的车途里吃上一包。我们总是这样吃,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吃。后来和几个长大了认识的朋友谈起关于王子面的吃法时才发现,原来每个人吃王子面的方式都不同。有人喜欢整包整块拨着吃,调味料一点一点的慢慢加,舍不得一下子就吃完;有人喜欢用热水泡在碗里,半生不熟的舀着吃;有人则不喜欢压碎了的王子面,习惯倒进调味包后整块拿起来用啃的。有人是光明正大地拿着王子面边走边吃,有人则因为父母严厉反对,只能躲在棉被里偷偷吃着。

每听到一种不同的吃法,我总是充满惊奇,讶异着别人的新鲜吃法,却从来不曾尝试过改变。

虽然是同样的一包王子面,但因为每个人不同的吃法,而有了独特的气味与记忆。就像当我问老爸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他照例想了想,告诉我一个他的独家密食:热水冲太白粉加白砂糖。我先是一愣看着我爸,然后要他示范。只见他将一大汤匙的太白粉加水调和之后,冲入热水搅拌,白色的稀释液体迅速凝结成透明的浓绸果冻,然后趁热倒入白砂糖,就是一碗甜甜又热热的太白粉糕。

我惊讶的看着老爸泡制的独家零食,尝了一口那奇异的甜热滋味,忽然有一种时光的错觉,仿佛从父亲的童年底飘过来一阵记忆之风,风里透着从太白粉到柑仔糖到王子面…青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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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教育部 | Posted:2005-03-15 12: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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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t0306894于2005-03-15 12:43发表的 旅途上的口腔共鸣:
我惊讶的看着老爸泡制的独家零食,
尝了一口那奇异的甜热滋味,
忽然有一种时光的错觉,
仿佛从父亲的童年底飘过来一阵记忆之风,
风里透着从太白粉到柑仔糖到王子面…
.......
有时候大家一起的共鸣不一样
但是也是要去获得



^^
献花 x0 回到顶端 [1 楼] From:台湾政府网际 | Posted:2006-09-25 15: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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