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屍

老衲的父親，生於湖南省鄉下的大地主家，因家中富有又加上老衲的爺爺老來得子，因此老衲的父親童年和青少年生活，過得就像電視劇中的大少爺一般，無奈赤禍千里漫延到湖南老家，父親家人要父親出外躲避匪禍，誰知這一避就避到台灣來了，歲月悠悠一過就二十幾個年頭過去，父親在臺娶妻生子，無日不在做回故鄉當少爺的美夢，在民國65年的一個夜晚，父親因腦溢血病逝在台北工作的航空公司內，留下一家嗷嗷待哺的妻兒子女，和回老家團圓的夢想！
當時我才讀小學，辦完父親的喪事，接下來就是找地安葬，由於母親這邊的親戚反對用火葬，因為他們認為應按台灣人的習俗，先簡單的土葬，幾年之後再開棺撿骨，這樣以後〞反攻大陸〞勝利後，子女還可將父親遺骨迎回老家安葬，當時母親傷心欲覺，老衲兄弟們又小，只好聽從親戚的安排。
我們利用父親勞保給付和奠儀收入（老衲全班樂捐共新台幣１００整，別驚訝！那個年代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買了付薄棺，安葬在現交通大學後門的公墓裡，雖說是公墓，但還是有地痞流氓佔山為王，收取安葬費才可順利下葬。時光荏苒，十年歲月在苦痛中過去了，老衲被徵調到小金門服役，這時老衲的外公覺得父親已過逝十年了，早該開棺撿骨了，他深怕拖太久恐怕連骨頭都化了，將來〞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後，怎麼向在大陸的親家交待呢？於是外公請來了風水師來瞧一瞧，那風水師一眼望見父親的墳墓，瞪大眼說：「這風水幾年啦？」，外公回答說：「十年超過了！」，風水師說：「啊！十年呀！可以撿了啦！你看！這墳墓的土已經塌陷了，恐怕現在連棺木都不在了也說不定，你快去山下買個〞金斗甕〞來，我來挖土！」，外公一聽，趕緊下山向葬儀社買個〞金斗甕〞，葬儀社的人開車載著外公和〞金斗甕〞來到公墓，風水師說：「喂！你這生意人怎麼這樣？這金斗甕裂兩半怎麼用呀？」，外公和葬儀社老板同聲：「咦！那ㄝㄚㄟ？前一分鐘還好好的說，好吧！我下山再換一個，奇怪ㄌㄟ！」，老板下山再送一個來，風水師看了生氣的說：「你店裡是沒好貨是嗎？怎麼又拿個壞的來？」，這老板吃了一驚！可不是嘛！這……這……這金斗甕又裂了！
老板再次下山再送一個來，這回沒事了，老板直嘆錢難賺。沒多久，父親的棺木出土了，風水師打開棺木，大吃一驚！父親屍首完好如初，據外公說就跟下葬當天沒兩樣，衣服也沒爛半塊，外公不信邪（因為他是福壽伯的么兒，遺傳父親的鐵齒，不知道為什麼的看倌請參閱拙作〞阿公撞鬼記〞便知），伸手摸摸父親肌膚，這一摸更不得了！居然是軟軟的跟活人無異……
老衲的外公檢視一下棺木和土質，只見概除了棺木蓋有些許的腐爛外，其餘部份完好如初，就連放在棺中的金紙仍然整齊的疊放著，再看看土質，也無特殊之處，沒有特別乾燥，更何況當初所用的棺木又不是什麼好木頭，為了將來要撿骨，葬得又不深，棺木下葬前也有打洞，屍體沒有理由不腐化啊！再說在緊鄰父親墳旁葬的是老衲的鄰長伯，他比父親要晚好幾年才過逝，卻又比父親早一兩年就撿骨，三五年的時間就化成一堆白骨，因此土質、棺木材質、風水位置（父親是葬在公墓裡，左鄰右舍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皆不成立，接下來就是死者本身問題，有人說死者生前服用太多某一類的藥物，死後屍體不容易腐化，但是老衲父親身材魁梧是個身高接近１８０的彪形大漢，體壯如牛從來不生病，更別提吃藥了！
外公和風水師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因為一般蔭屍沒有如此〞完美〞的，有些是變成〞屍干〞，有些頭髮、指甲、獠牙會變長成了殭屍，但是父親屍體四肢關節柔軟如常人，簡直比十年前下葬之初還要像在〞睡覺〞，這可難倒外公跟見多視廣的風水師了，由於事前沒料到會這樣，所以事前也沒多調人手來，也沒向火葬場預訂位置（因為新竹的火葬場相當老舊，是日據時代留下的產物，兩個〞灶孔〞還是燒柴火的，燒一具屍體往往需要一天，因此平日就要先〞電話預約〞，到了〞旺季〞一位難求，除了〞走後門〞外，就只有送到苗栗縣的獅頭山去火化了。），眼看天就要黑了，風水師建議買幾瓶米酒灑灑，再蓋回去，再等三五年後鐵定化成白骨，屆時再來撿好了，外公無奈的只好答應了。
當外公下山後，把第三個〞金斗甕〞退還葬儀社老板，這老板說：「天啊！要賺你的錢還真難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事呢？」。光陰似箭，又一個十年過去了，老衲的外公已過逝三年了，他臨去之前再三囑付說，一定要將父親的骨頭撿起來，有機會送回老家安葬，可是老衲的親人因為是大地主，早在文革時就被鬥死了，剩下的逃的逃，勞改的勞改，若大的產業早已榮耀了中國共產黨，老家住址四十多年來並沒有改變，所不同的是〞王宅〞變成〞ｘｘ生產大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