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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表情[散文][分享] 大雪苍茫
因为在网路上建置了一个叫做「台湾网路诗实验室」的网站,希望在文学创作的平面书写之外,寻求另外一种多媒体书写的可能,我总是大约每隔个半个月就要利用自己边学边会的网路知识,「创作」一首实验性质的「网路诗」到网站上去。在这样一个文学式微的末世纪中,从网路中找寻文学可能的出口,明知道这是梦想,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梦想。大雪纷飞的丛林中,一个汉子提着酒壮胆,夜奔。这是入夜后,在电脑之前,我的感觉。

  这使我每每想起这半生来的某些记忆深刻的雪景。在台湾这个亚热带地区中,雪景是海拔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岳负责的事,多数人除了特意想观雪,或者无意中碰到天气骤降而能就近到诸如竹子湖、擎天岗看凋零的雪,否则是与雪无缘的。我的第一个雪缘,是读大学的年代,在华冈,大三,冬天的寒冷,召唤了一场雪,几个朋友半夜由山仔后往七星山、大屯山方向,一路嗅着雪的体味行走,年轻的热血抵抗着冬夜的寒冽,在大屯山的山头抓起了雪,欢畅地夹在饼干中吃将起来。那一幕,周边朋友的笑容、眼中闪熠的光,我至今难忘。

  雪,在年轻的生命中,是不带任何沧桑的;在较少见到雪景的地方,是不带多少悲戚的。当年看雪,白花花的雪,是生命中新的欢愉。不过,我第二次看到雪,就不再是如此的少年清欢了。一九八五年,我和刚从美丽岛案被放出来一年的杨青矗兄一起到美国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我们两人以及我的妻子方梓一路同行,从八月底到十二月初,在美国生活、也游历了三个多月,当中从十一月到十二月总共在三个地方碰上了三场大雪。我这才深刻体会到大雪苍茫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明尼苏达大学,我们碰上了第一场大雪,雪落着,落到校园的草地上,应大学香港同学会之邀去座谈的我们一行七人﹝中国的冯骥才、张贤亮,新加坡的王润华、淡莹﹞,全都因为这场意想不到的异国之雪兴奋地在雪地上滚将起来。这异国的雪,对来自三个不同纬度、不同国度的作家,一定有着不一样的感受。滚在异国雪地上的心情,对当时还算年轻的我来说,因着雪的壮观,涌动出了比在台湾初看雪景的血热。

  但是,其后的两场雪景,却让我看到了隐藏在白色的雪花之后流荡黑色的悲哀。第二场雪景,下在爱荷华,我们结束访问,就要各自纷飞的前夕,这场雪景由下午开始飘起,直到次日我们离开。先是飞絮一样的雪花,飘落爱荷华街头,再是沉甸甸的雨雪飘落即将离开的校园,最后是第二天一大清晨,黑压压的雪堆满爱荷华通往机场的道路。写作计划的主持人安格尔教授以及聂华苓来送我们,黑色的拂晓,黑色的雪,在暗黑中我仿佛看到还是「黑名单」的聂华苓脸上的戚然。这雪中一别,真不知何时再会。

  第三场雪景,下到堪萨斯市。我与方梓,跟着杨青矗兄应堪萨斯台湾同乡会之邀去演讲。到了机场,已是晚上,前来接我们的是当时担任同乡会会长的吴树民医师,在盈尺盈寸的雪地上,黑暗的夜中,我感觉到那雪的戚悲,仿佛夜永远不会退去,因为接下来大约十天左右的行程,我们将由堪萨斯市往美国西海岸到洛杉矶、旧金山、西雅图、夏威夷而后回国。这一路都是台湾同乡会的安排;这一路,我们接触的都是因为关爱台湾而被列入「黑名单」滞留在美的台湾同乡。因此,这雪,表面是白的、实质是黑的。这飘飞在堪萨斯市的雪是恶雪,从吴树民医师以及和他一样用热血疼爱台湾的同乡的身影中,这雪,隐含着他们思恋故乡台湾的流泪,交织着有家归不得的流荡,混杂着父母兄弟姊妹两地分隔的流散。乃至事业的流离、生命的流浪、记忆的流失,而归尾是心中沁沁流出的血。

  回到台湾后,我难忘这样的雪,于是把这种雪的感觉写成了〈大雪〉:

一棵小树在雪中
流泪。一栋屋子
在雪中流荡。一
扇窗子在雪中流
散。一把椅子在
雪中流离。一片
田野在雪中流浪
。一道河川在雪
中流失。一个人
在雪中,流血。

雪在一棵小树旁
流泪。雪在一栋
屋子前流荡。雪
在一扇窗子前流
散。雪在一把椅
子下流离。雪在
一片田野里流浪
。雪在一道河川
内流失。雪在一
个人心上流血。

用这首诗,我试图表现那一群在八○年代中期之前,流浪于美国、日本、加拿大乃至这个地球中的可能角落里的台湾人的悲哀。大雪,不仅在冬天,也在他们想起「家」的时候落下;不仅在异国,也在他们唱出「彼边山,彼条溪水」的歌声时落下。

  十一年后的今天,我重拾这首诗,运用java语言,给予它另一种图像诠释,在书写过程中,十一年前的大雪,交织着黑与白、翻转和撕裂,大雪苍茫,我心如割。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那样的大雪,我永远,记得。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5-04-16 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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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sharron530于2005-04-16 22:22发表的 大雪苍茫:
因为在网路上建置了一个叫做「台湾网路诗实验室」的网站,希望在文学创作的平面书写之外,寻求另外一种多媒体书写的可能,我总是大约每隔个半个月就要利用自己边学边会的网路知识,「创作」一首实验性质的「网路诗」到网站上去。在这样一个文学式微的末世纪中,从网路中找寻文学可能的出口,明知道这是梦想,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梦想。大雪纷飞的丛林中,一个汉子提着酒壮胆,夜奔。这是入夜后,在电脑之前,我的感觉。

  这使我每每想起这半生来的某些记忆深刻的雪景。在台湾这个亚热带地区中,雪景是海拔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岳负责的事,多数人除了特意想观雪,或者无意中碰到天气骤降而能就近到诸如竹子湖、擎天岗看凋零的雪,否则是与雪无缘的。我的第一个雪缘,是读大学的年代,在华冈,大三,冬天的寒冷,召唤了一场雪,几个朋友半夜由山仔后往七星山、大屯山方向,一路嗅着雪的体味行走,年轻的热血抵抗着冬夜的寒冽,在大屯山的山头抓起了雪,欢畅地夹在饼干中吃将起来。那一幕,周边朋友的笑容、眼中闪熠的光,我至今难忘。

  雪,在年轻的生命中,是不带任何沧桑的;在较少见到雪景的地方,是不带多少悲戚的。当年看雪,白花花的雪,是生命中新的欢愉。不过,我第二次看到雪,就不再是如此的少年清欢了。一九八五年,我和刚从美丽岛案被放出来一年的杨青矗兄一起到美国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我们两人以及我的妻子方梓一路同行,从八月底到十二月初,在美国生活、也游历了三个多月,当中从十一月到十二月总共在三个地方碰上了三场大雪。我这才深刻体会到大雪苍茫的感觉。
.......
有时候雪也是跟紧脚步
这样子才会有成长的空间
对自己也会比较好



^^
献花 x0 回到顶端 [1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6-10-02 23: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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